从易见股份今年4月28日盘后宣布因不能如期披露年报而停牌开始,持有该股的投资者就预感不好。因为沪深两市无法正常披露2020年年报的只有两家公司,另一家是已经收到退市事先告知书的斯太尔。
此后,坏消息接踵而至,包括董事会秘书、独立董事、职工监事等重要领导接连辞职,而且如果易见股份不能在7月6日之前披露年报,公司将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
7月5日晚间,易见股份发布了一份会计师事务所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显示,公司在2020年巨亏115.24亿元,且截至2020年底的净资产为-35.58亿元,已资不抵债。
曾经风光无限的“区块链第一股”何以至此?前控股股东九天控股又是如何从易见股份套取数十亿元资金的?
巨亏的年报
4月28日上午,易见股份股价突然大幅下杀。当天中午,公司又突然披露了一个大问题——预计无法按期披露定期报告。同时,由于函证回函比例较低等审计程序方面的原因,不排除发生业绩下修或亏损的可能。当日午后,易见股份就牢牢封死在跌停板。
股价反映如此之大,因为无法按期披露定期报告可不是一件小事。
根据《上海证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规则》的规定,易见股份如无法在法定期限内披露经审计的年度报告,公司股票将自前述期限届满的下一交易日(5月6日)起停牌。而如果易见股份在停牌2个月内仍无法披露2020年年报,则公司股票将在停牌2个月届满的下一个交易日披露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的公告,并自下一个交易日复牌,同时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
更严重的是,如果易见股份在被实施退市风险警示后的2个月内仍未能披露2020年年报,公司股票就可能直接被终止上市。
投资者在提心吊胆地等了两个月后,易见股份终于在7月5日晚间公布了其2020年年报,但年报爆出的“大雷”比终止上市也好不了太多,股票连续跌停让绝大部分投资者根本没有割肉出局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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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报显示,易见股份2020年实现营业收入90.94亿元,全年净利润为-115.24亿元。
从已披露的信息来看,易见股份的巨额亏损主要是因为保理业务和供应链业务等计提大额减值损失。2020年,易见股份计提各项信用减值准备合计116.25亿元,计提资产减值准备合计2.73亿元,两项共计118.98亿元。
根据易见股份年报,公司的减值计提涉及多个会计科目,包括预付款项、长期股权投资、应收保理款,多项业务的多个客户牵扯其中。其中,金额最大的是逾期的房地产保理业务,计提金额高达53.36亿元。
与此同时,易见股份已资不抵债,截至2020年年末的净资产为-35.58亿元。而且,负责审计的天圆全会计师事务所(特殊普通合伙)对这份年报还出具了无法表示意见的审计报告。
因此,易见股份从7月7日起被实施风险警示,股票简称变更为“*ST易见”。
随着年报披露并复牌,易见股份也开启暴跌模式,连续4个交易日跌停。截至7月8日,还有110多万手的卖单在5.35元/股的跌停价排队等待卖出。而公司总市值只剩下60亿元,仅相当于2020年亏损额的一半,不足其巅峰时期的1/3。
贪婪的股东
值得注意的是,在易见股份计提的118.98亿元信用减值准备和资产减值准备中,有超过1/3是来自公司的前控股股东九天控股。据易见股份披露,在核查过程中,公司收到九天控股来函。九天控股在来函中自查确认通过公司的4家客户(云南富源县宏丰铁路货运有限公司、曲靖市沾益区三鑫煤业有限责任公司、宣威市众泰能源有限公司及曲靖市图鑫商贸有限公司)对易见股份及其公司子公司构成共计42.53亿元资金占用。
易见股份和九天控股错综复杂的关系,还要从易见股份的前身禾嘉股份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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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嘉股份于1997年上市,是在四川实味食品有限公司改组的基础上,由5家单位共同发起成立的股份有限公司。上市之后,禾嘉股份一直业绩平平,收入从1997年的6500万元增至2012年的4.27亿元,净利润却始终维持在数百万至两千万元之间,还时不时出现亏损。
直到2012年,已经在煤矿行业积累不少资本的云南富豪冷天辉看上了禾嘉股份。当年6月份,冷天辉实际控制的九天控股以3.17亿元对价获得禾嘉股份23.57%的股权,成为公司第一大股东和实际控制人。
2014年9月份,禾嘉股份又发布一份48.48亿元的定增方案显示,九天控股以20亿元认购其中的3.3亿股。云南省滇中新区管理委员会和云南省国资委旗下的云南省滇中产业发展集团有限责任公司和云南省工业投资控股集团有限责任公司也在此次定增中成为了禾嘉股份的两大新股东。
按照当时公告的方案,禾嘉股份要把这近50亿元的资金花在两个新业务的布局上:一是以电子商务为手段的供应链管理平台项目,二是商业保理项目。具体来说,供应链项目是通过汇集供应链上下游的供给、需求信息,并结合物流仓储设施以及供应链金融服务,为交易双方提供包括仓储物流、支付等服务;而商业保理项目是根据供应链项目获得的信息,为其中有需要的企业提供包括融资、结算理财在内的综合服务。
国资入场,点燃了市场信心,而禾嘉股份的收入和利润也上了一个新台阶。其收入规模从2014年的4亿元增至2019年的153亿元;公司净利润则从2014年的3500万元左右,跃升至2019年的8.86亿元。
在此过程中,禾嘉股份在2017年4月份将上市公司名称变更为易见供应链管理股份有限公司,并发起设立区块链投资基金,表示要让区块链技术更好地服务主业。自此,更名之后的易见股份被称为“区块链第一股”。
随着业绩增长和A股市场区块链概念大火,易见股份的股价也水涨船高,冷天辉也因此跻身云南省的前五大富豪之列。
不过,市场对易见股份的质疑也从未间断,尤其是其区块链业务的毛利率高达99%,疑似是将供应链金融产生的利息收入计入到区块链业务收入当中,才出现如此高的毛利率。
此外,在完成定增前的2014年末,易见股份资产结构中,占比从大到小的依次是:固定资产、长期应收款、存货、应收账款和货币资金。而在完成定增后,随着供应链业务和商业保理业务的膨胀,易见股份的其他流动资产成为占比越来越大的资产,到2019年末占比已经超过八成。
这类“其他流动资产”主要是商业保理业务形成的应收保理款,可以简单理解为易见股份从客户手里买来的应收款,需要承担收不回来的风险。另外还有一部分预付款项,主要是为供应链客户代垫的款项。
对此,近两年来不断有媒体质疑易见股份业绩的真实性,直指冷天辉控制的九天控股可能通过关联交易等形式套取上市公司资金。
待解的谜题
对于被九天控股占用的42.53亿元资金,易见股份在7月5日发布的公告中表示,九天控股承诺,在2023年6月30日以前分笔偿还占用资金及对应资金占用费(其中资金占用42.53亿元九天股份已来函明确、对应资金占用费0.63亿元为合同约定计算数),并以资产抵押、个人无限连带责任保证等方式,为九天控股还款承诺提供担保。
不过,易见股份还表示,公司收函后,第一时间聘请会计师和律师与公司共同开展专项核查,暂时无法判断九天控股所做陈述的完整性、准确性。而审计机构也表示,无法执行有效的审计程序,获取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证明九天控股的陈述是否真实、准确、完整。
上文提到,易见股份的减值计提金额最大的是逾期的房地产保理业务。也就是说,除了已经确认的42.53亿元资金被九天控股占用外,还有数十亿元的房地产保理应收款未披露客户明细,也无法查询与冷天辉之间的联系。
除了上述披露的4家公司,九天控股是否还通过其他公司占用上市公司资金?上述占用上市公司资金的公司,与易见股份的商业往来是否真实?易见股份将大额预付款支付给供应商,公司员工在当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对此,《中国经济周刊》记者多次致电易见股份,但均未得到对方回复。
此外,易见股份的实际控制人到底是谁也成为投资者关注的焦点。2018年10月份,九天控股将所持易见股份的19%表决权委托给云南有点肥农业科技有限公司,冷天辉也辞去了易见股份董事长、总经理职务。此后,九天控股又先后通过转让所持股份给上海港通、云南省工投集团旗下的工投君阳,合计套现32.49亿元,并且通过二级市场减持了2453.08万股。因此,云南省工投集团成为易见股份的控股股东。
但冷天辉离职和九天控股“降格”,似乎并未影响其对易见股份的控制。易见股份2020年年报表明,九天控股构成的42.53亿元资金占用中,在2020年末资金占用金额为41.56亿元,2021年1月1日至2021年6月30日新增占用为0.97亿元。
也就是说,早已不是易见股份控股股东的九天控股,在易见股份雷爆不断的今年上半年,依然能够通过某种安排,占用易见股份近1亿元资金。
易见股份存在的一系列问题也引起监管机构的关注。
7月6日晚间,易见股份公告称,云南证监局要求九天控股应全面清查与易见股份业务对象的关系,及时、准确向上市公司报送关联人及关联交易清单,全面清查九天控股与易见股份直接和间接的非经营性资金往来,核实各年度资金占用的时间、方式和金额,并依法及时披露。
而在前一日,上交所下发的监管函中,也要求易见股份自查出现资金占用的责任人、资金去向,是否存在其他未披露的违规担保、资金占用、关联交易等侵占上市公司利益的情形。
截至目前,易见股份还未披露相关事项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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